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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nuel Alvarez Diestro

卡塔尔半岛（Qatar Peninsula）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旧石器时代，而它的别名Catara，则首次出现在古希腊罗马数学家Claudius Ptolemaeus绘制的古地图上。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个小小的海湾国家一直在努力维持自己于珍珠贸易业的中心地位。但不久后，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卡塔尔地区发现了巨量的石油储备，开启了经济繁荣和社会进步的鼎盛时代。如今，卡塔尔已经成为世界上人均最富有的国家，其首都多哈（Doha）正不断建造着金光闪闪的高楼大厦，矗立着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建筑师的杰作，这里的天际线拥有起重机日以继夜工作的壮阔景观，郊区的土地上遍布着推土机、大型机器和无尽的流沙。

Manuel Alvarez Diestro的镜头下，记录的是一个国家对征服沙漠之梦的过度急切和巨大渴望。而另一方面，也隐晦地认可了卡塔尔追求发展的坚定决心，尽管这种决心近年来饱受争议且磨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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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底，卡塔尔赢得了2022年世界杯的主办权，引起公愤。《挪威日报》（Dagbladet）将这一结果称为“足球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玩笑”，批评和议论的声音主要集中于卡塔尔夏季的严酷高温和体育设施的大量缺乏，导致无法举办如此大规模的足球赛事。但无论如何，真正说服了组委会做下如此决定的，是Speer and Partners出的一份细致宏伟的城市规划图。Speer and Partners 总部位于德国，是一家建筑设计和城市规划公司，凭借其可持续、以人为本的设计规划的专业性而在业界闻名。评论家们津津乐道的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Albert Speer Jr（已于今年九月去世），是Albert Speer的儿子，而Albert Speer正是希特勒建筑规划宏图背后的主创建筑师。Speer Jr毕生都试图让这一事实与自己的职业生涯分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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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2022年世界杯，Speer Jr提出了一个设计方案，极易嵌入卡塔尔于2008年制定并将于2030年实现的城市总体规划。方案的核心是建造八个现代化体育场馆，这些场馆可以在比赛结束后拆除并运至发展中国家；通过吸收式制冷来降温，始终把可持续作为设计总理念。卡塔尔为世界杯划出了2000亿美元预算，这个国家正被全所未有的建筑热潮所笼罩。同时，卡塔尔被指控以非法行贿的手段拿下了主办权，但这对后来的人权侵犯案来说，仅是一个小小的污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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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70%以上的人口及94%的劳动力都来自印度、巴基斯坦、尼泊尔、伊朗、菲律宾、斯里兰卡和埃及。你难以想象这一极端人口不平衡所带来的悲惨差异，当两百多万劳动人口在高温中长期劳累时，三十万卡塔尔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玻璃塔的空调房内，或驾驶着冷气充足的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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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国际工会联盟在一篇报告中将卡塔尔称为“没有良心的国家”，报告中明确指出了卡塔尔现存的卡法拉制度（Kafala system）、外来务工人员的大规模死亡、肮脏的生活条件、拖延克扣的工资、糟糕的饮食和供水、超长的工作时间、没收护照从而导致劳动者不得不在黑市找工作，或者更糟，直接被困在国外无法出境。而此前，《卫报》、欧华律师事务所（DLA Piper）、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的相关调查已经多次震惊全球。根据2015年BBC报道，仅在2011至2013年期间，就已经有1200多个来自尼泊尔及印度的外来务工者死亡。在卡塔尔许诺将推进整改时，《卫报》在2016年的报道中指出了其对制度性虐待和骇人行径的持续性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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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阶级的仆人站在主人身后，捧着他们的Dior包包”，在这样的城市中，社会将怎样发展？Speer Jr回答说：“我们只做方案，没有什么发言权。”随着劳动力的死亡率激增，建筑领域里也出现了一些相关疑问：建筑能否利用它的影响力来改善工作条件？建筑师是否也有能力为此做出一些改变，还是说他们都只是强大政府、权威客户前勤勉工作的小蜜蜂？他们甚至是否应该为此感到担忧？许多诸如此类的议论都源于扎哈对Al-Wakrah stadium项目所受的严格审查而发表的尖锐评价。为了回应这些情绪，Fran Tonkiss写了一篇名为“建筑师对建筑工人的责任”的文章，1week1project则用卡塔尔世界杯纪念碑的设计完整表达了他们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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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议论声中最有趣的莫过于Laura Diamond Dixit的评价，她引用了常被世人所遗忘的、与卡塔尔昔日珍珠贸易紧密联系的奴隶制度，声称以珍珠潜水员的传统单桅帆船（dhow）为灵感源泉，扎哈的Al-Wakrah体育馆和Speer的Al-Shamal体育馆仅仅是“悠久海上劳动历史的纪念建筑”。“扎哈曾有过一个著名的论断，关心劳动力‘不是我作为建筑师的职责’。” Laura写道，“但与单桅帆船相关的劳动史却将因为她的设计以建筑的形式被我们永久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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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批评声很快涌向了Speer Jr，指出他是如何尽力在职业生涯中摆脱父亲的阴影，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侵犯人权的建筑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将人权、当地文化、环境以及非“宣言式建筑”（statement architecture）作为设计理念的建筑师是如何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多哈郊区已经迅速成为他的试炼场。很难相信Speer Jr没有预见到这些后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从来没有建造过这种“宣言式建筑”，但他所提供的这份建筑规划，与其说是单纯的足球馆设计方案，更不如说是权利和财富的全方位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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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根据经济和商业部部长所说，卡塔尔对未来的愿景一直是“持久的经济遗产”，体育则是“卡塔尔2030年国家蓝图中的一部分”。从严谨的经济学角度来说，这种严格的发展实践带来的好处是不容低估的。卡塔尔已经越来越少地依赖自然资源来增加财富，基础设施的大量建造带来了无数的投资和工作岗位，经济也会因此受益。尽管最近的外交危机带来了诸多贸易和旅游禁令，但经济学家们已经在权衡危机可能带来的影响，以防其持续太久。而另一方面，政府似乎并没有被吓到，仍然不断利用各种途径进口建材和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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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一个世界级城市的伟大梦想一直在逐步推进，尽管速度比以往稍慢。如今，这个国家正经历着新生建筑的繁荣和房地产业的新时代。


本文作者Zoya Gul Hasan，译者韩双羽
中译文2017年发表于archdaily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