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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公众号一只建筑精,未经授权不得二次转载

再思先锋派第1张图片

1.沃伦·查克与朋友们在滥酒;2.戴维·格林的随身穿戴气囊;3.彼得·库克穷版“谷歌眼镜”;4.丹尼斯·科布敦在玩打口带
Archigram members mess up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FOR OBVIOUS REASONS!

在1960-61年间,伦敦的一群年青建筑学生拥挤在一间名叫Swiss Cottage的油渍渍的咖啡馆中,他们激烈地抨击着当时的社会与建筑状况,并想要有所作为:

“今天造的建筑都是些什么无聊玩意?!”
“我们为啥不自己出版些牛逼东西呢?”

真实的今天,像往常一样上工生产论文的我,在耙梳写作材料的时候突然特别向往自己读到的上世纪60-70年代先锋派的故旧——多么生机勃勃!

勇敢与传统断裂,另起炉灶发声,不计后果。这是熟谙功能排布、形式组合,熟读设计规范、导则,并多少自负于明白市场规律、甲乙权钱利益交换厚黑的我们所不熟悉的草莽建筑学。

这篇文章将回到先锋派勃发的那个时代,用建筑电讯派(Archigram)的材料支撑写开来,提出这样两个问题:

今天的我们还需要建筑先锋派吗?建筑除了建筑生产还能再有何作为?


01
ARCHI-BOOM!:
小杂志与小团体的勃发


20世纪60—70年代的建筑界出现了大量非商业性的小印数独立建筑期刊,被评论家以“小杂志”之名区别于主流出版物,包括像格里高蒂(Vittorio Gregotti)所领导的《Casabella》(卡萨贝拉)、卡西亚里(Massimo Cacciari)领导的《Angelus novus》(新天使)和IAUS(建筑与都市研究所)的机构刊物《Oppositions》(反对)等等。“小杂志”的背后是一个个活跃的建筑团体,在社会激变的60—70年代,建筑有必要(或说不可规避地要)积极回应社会的变化——因为“小”和独立,方能积极应变。

独立杂志在这一时期的兴起,借助图像媒介与印刷、传播技术的发展,四处竖起旗帜,成为建筑团体自发宣扬观点、阐释理论的阵地,建筑学原有清晰的理论路径和大一统的局面被“小杂志”与“小团体”消解了,朝各种可能的方向星射发散。

“小杂志”与“小团体”伴生的勃发最显著的特点是理论大发展与社会实践的脱节:大量超前的建筑方案停留在纸面概念上无法建成。社会环境的突变,历史变迁的加速让作为传统建造的“建筑”跟不上观念的变化,于是建筑学最先锋的表达反倒不在“建筑”本体上了。大背景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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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小杂志”:卡萨贝拉 / 新天使 / 反对
Architecture "Little Magazine":
Casabella/Angelus novus/Oppositions
图源:https://www.archpaper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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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US建筑与城市研究所会议合照
the Group photo session of IAUS
图源:manifestproject.org


建筑电讯派(Archigram)及同名杂志《ARCHIGRAM》(共推出了10期杂志,其中最后一期编号为9 1/2)是这一时期建筑先锋派的其中佼佼。

前文提到先锋派构想与实践之间的脱节,建筑电讯派也是如此,他们的理论与实践路径从城市与建筑的一体化历经城市人格化,最终指向人与环境的一体化。其建成作品极少,其先锋构想影响深远。作为“巨构运动”(Mega-structure)理论研究中的重要组成,这一团体和他们的“小杂志”是如何形成、阐释并传播其“城市—建筑”、“环境—人”的一元观念的?这个问题与他们“建筑”的一端有关,也与他们“电讯”的一端有关,关于建筑电讯派的集结与得名,请先看彼得·库克(Peter Cook)绘制的下面这组简介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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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电讯派成员绘制的介绍漫画
the intro cartoon by Archigram members
图源:https://www.archigram.net/



02
ARCHI-GRAM:
建筑电讯派的集结与得名


建筑电讯派最早由彼得·库克、戴维·格林(David Greene)、迈克尔·韦伯(Michael Webb)三人组于1960-61年间在伦敦集合起来,他们对当时的城市与社会危机下建筑缺少活力的状况心存不满,想要在伦敦报纸上刊登发表自己观点的文章,在无情被拒后他们决定成立社团自己搞出版。这三个年轻人认为,建筑(Architecture)应该像无线电报(telegram/aerogram)一样,用简短有力的语言向外界发声。这就是建筑(Archi)+电讯(gram)构词的初衷。

但这一名称一直没有正式被使用,直到英国建筑评论家雷纳·班纳姆(Reyner Banham)在对1963年的“生活城市(Living City)”展览进行评论写作时,称呼他们为“建筑电讯男团(the Archigram Boy)”,“建筑电讯派”至此才开始闻名。[1]班纳姆的敏锐洞察力也让他成为第一个严肃认真对待建筑电讯派工作的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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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建筑评论家 雷纳·班纳姆
Reyner Banham, British architecture critic
图源:https://www.npg.org.uk/


建筑电讯派成立以来不断邀请同仁参与他们的议题讨论,并广拉赞助支持他们小杂志的出版,随后另外三位核心成员朗·海伦(Ron Herron)、沃伦·查克(Warren Chalk)、丹尼斯·科布敦(Dennis Crompton)也加入进来,还包括彼得·库克在英国AA建筑联盟学院(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 School of Architecture)的老师普莱斯(Cedric Price)以及一批学生,他们共同完成了建筑电讯派在AA学院学术阵地下的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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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电讯派成员
Archigram members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03
ARCHIGRAM-MAGAZINE:
建筑电讯派的"说"


1961年,建筑电讯派制作了自己的第一份“大字报”(即《ARCHIGRAM1》,由于只有两页并称不上是杂志),在大字报版面中他们宣称:“新一代的建筑必须与形式和空间一起出现,这些形式和空间似乎拒绝了现代主义的戒律,拒绝灾难,拒绝设计,拒绝历史,拒绝图纸……支持接纳同质化(homogeneity),支持移动性步道(travelators),支持蒙克[2],支持可消费性(expendability)……”[3],杂志对其思想理念背景的介绍,通过强调出一些鲜明的概念词汇来直接达成,如“形式(form)”、“空间(space)”、“未来主义(futurism)”、“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表皮(skin)”、“流动(flow)”、“机械主义(mechanism)”、“自然(nature)”、“环境(environment)”、“塑料(plastics)”等等,它们被画圈标示出来。

在宣言的另一边,是图,与当时建筑电讯派成员各自所做的一些设计竞赛方案并列形成强烈的互文:韦伯的家具厂商大楼(Furniture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 Building)、格林的清真寺项目(Mosque Project)与库克的皮卡迪利广场竞赛(Piccadilly Circus Competition),关键词与风格鲜明的设计方案的图像塑造了人们对建筑电讯派设计语境与理念动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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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GRAM》杂志全10期封面
Covers of all 10 issues of the <ARCHIGRAM>magazines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建筑电讯派对杂志媒介的运用很值得一说,将图文以极具辨识度的形式组合表达,风格在第1期杂志中即告形成——当然这与杂志的内容相关(这一点我们后面会例举说明),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媒介本身的把握和利用。麦克卢汉提醒我们:任何媒介的“内容”都使我们对媒介的性质熟视无睹......媒介的塑造力正是媒介自身。杂志媒介的背后是文字与图像印刷,印刷技术的普及让《ARCHIGRAM》杂志的每一期都可以尝试不同的套版,从同一期杂志以不同套色流通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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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GRAM 9》杂志内页的两种套色
Two color sets on the inside pages of <ARCHIGRAM 9>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如果从杂志媒介自身性质的角度来理解,建筑电讯派与波普艺术的联系将成为双向的过程:在杂志中应用波普艺术的拼贴与漫画形式,既可以进行不正经的玩笑戏谑,也可以做严肃的政治申诉——波普艺术所代表大众文化、消费文化不仅仅是建筑电讯派所处的某种笼统的文化背景,这种观点太单薄了。

从艺术生产的角度来讲,这是从“生产—消费”转入“消费—生产”模式下一种对感知的变化的把握,波普艺术是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它是一种整体感知的艺术。建筑电讯派杂志正是抓住了这点,以直白明确的整体风格表达,突出几个关键词,讯息的传达就完成了,同时又极易传播,建筑电讯派被学生们广泛追捧很大程度上并非依靠其意见与观念。我们需要认识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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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GRAM 4》杂志中的波普漫画内容
Pop comics in <ARCHIGRAM 4>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关于建筑电讯派杂志的内容与立场,理解他们对技术与人的关系、城市中日常生活的讨论即足够。彼得·库克声称:Archigram坚信现代主义者(他们显然自认为是)应该庆贺一切新事物的产生,以表达对日复一日建筑教育和实践惯例的反抗。[4]

二战以后,西方世界开始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在60年代达到顶峰,对技术本身以及技术对”物的世界“的创造的争论也达到一个沸点。这其中,建筑电讯派对技术持以鲜明的乐观积极态度,从杂志中所涉及的一些主题不难发现:舱体居住单元、太空建筑、巨构、人工环境......远远超出了当时的日常生活现状,将人直接与机械对接、直接呈现第二自然中的各种可能性,进入技术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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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GRAM 4》杂志内页:“闪现进入新世界”
the inside pages of <ARCHIGRAM 9>:
Pop up into a new world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不独建筑电讯派而已,60年代的建筑先锋派们普遍有一种技术乐观主义倾向,这一点可以说深受富勒(Buckminster Fuller)的影响,而这进一步影响到他们对建筑师职业边界的重新思考。班纳姆在其著名的设计史著作《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Theory and Design in the First Machine Age)结论中称:主张与技术一起发展的建筑师......为了跟上节奏,必须模仿未来主义者,完全丢开他的文化路径,包括丢弃他得以被认作建筑师的职业外衣。如果他不愿意这么做,那他会发现,科技文化的发展也就注定不会带着他了。[5]

话到这里,再只谈杂志就不够了,建筑电讯派们对最新媒介的使用上一直很行,包括对其70年代方案“即时城市(Instant City)”的影像记录,通过BBC的纪录片《Archigram 1967》在电视媒介上首次亮相,以及科布敦自摄的影片《Archigram Opera》等等,继而网络媒介开始发展普及。虽然建筑电讯派的核心六人组在1975年宣告解散,但他们的网站主页至今仍在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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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电讯派官方网站介绍页
Archigram's official website introduction page
图源:https://www.archigram.net/网页截图


建筑电讯派与各种技术媒介的关系就像他们的杂志与波普艺术一样,不是使用,而是双向互动的,媒介的影响如此强烈,恰恰是因为是另一种媒介变成了它的“内容”。麦克卢汉认为就像纸本读者很难意识到印刷这个媒介形式一样,媒介的影响虽强烈却是被遮蔽的,而建筑电讯派们对此高度自觉。这与他们的技术乐观主义有关,是他们的先锋性之一。

我们会在建筑电讯派的设计方案中看到这种自觉。


04
ARCHIGRAM-DO:
建筑电讯派的"做"


在建筑电讯派活跃的10年里,做的几乎都是竞赛与概念,他们记录在案的项目超过200个,已经形成不亚于建成作品的影响力。对于他们作品的研究,一个可供探讨的基础是关注其先锋派特征与对城市的影响,如同塔夫里(Manfredo Tafuri)在《现代建筑》(Modern Architecture, History of world architecture)“乌托邦的国际概念”一章中的观点:向先锋派的传统方法和态度回归以响应反对官僚主义的大潮......这些媒体形成的通讯流逐渐影响了都市结构的发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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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电讯派项目威斯敏斯特网站主页
Archigram archival project website home page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网页截图


具体到建筑电讯派著名的作品,如罪恶中心(Sin Centre)、插入城市(Plug-in City)、行走城市(Walking City)、即时城市(Instant City)等方案构想相继通过各式媒介的宣传而早就广为人知,已没有再介绍的必要。

至于人们在多大程度上会认真对待这些酷炫的方案并不是关键,将促进城市与建筑、人与环境的一体化在观念层面塑造为一种先锋意识,才是建筑电讯派的目的——他们在小组宣言中提出:1)建筑师应该以谦逊深刻的责任感去理解人的需求、交往和行为能力,用以解决现实社会问题;2)应该将建筑从先入为主的形式原则和艺术的意识形态中解放出来,用当下掌握的技术与知识积极地将其变为现实;3)单一的建筑只是整体环境的一部分,应该关注整体环境和建筑的融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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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韦伯:家具厂商大楼(1957-58)
Michael Webb:Furniture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 Building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所以,除了对技术媒介的先锋应用外,建筑电讯派的先锋性之二,即是关注先进技术对人的外在延申与对人的日常生活的改变。

或许读者会问了,技术为人服务这不是理所应当,先进的是技术,把技术拿来用算什么先锋?这确实不只是嘴上说说,在概念与方案设计的实践中将技术作用于人,同时需要面对三个层面上的操作:1)人的生活习惯;2)人的思想观念;3)人生活的总体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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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韦伯:罪恶中心(1961-63)
Michael Webb:Sin City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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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库克:插入城市(1964)
Peter Cook:Plug-in City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以这三个层面上的操作为标准,塔夫里称建筑电讯派只是“突发奇想”并将城市机器化和神秘化的评价不无道理,因为他们作品的主要媒介是图像杂志,很轻易地形成了一种技术美学和表面形式(早期的扎哈、埃森曼的形式主义时期均是同理),但对建筑工业化生产逻辑的不明晰最终只能走向对技术的神秘崇拜——应验了“利用媒介并被媒介塑造”的箴言。

依靠主观臆测做出的设计构想,让建筑电讯派的成就无法更进一步,被批评为“乌托邦学派”并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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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伦·查克 / 朗·海伦:行走城市(1964)
Warren Chalk/Ron Herron:Walking City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那么积极的一面呢?

“真正的建筑是不能建成的。”在建筑电讯派由“未建成”构成的建筑谱系里,脉络反倒是极其清晰,前文提到:城市与建筑的一体化,从最早体现出单元结构组合的由韦伯设计的家具厂商大楼,到插入城市的系列方案——城市人格化,城市开始具有机械生命特质,如行走城市、充气寓所(Cushicle)——人与环境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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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韦伯:充气寓所(1966-67)
Michael Webb:Cushicle
图源:https://www.archigram.net/


建筑电讯派的建筑观念与理想将技术与文化对“日常”的催化作用体现为一个个“纯粹”的构想作品,在谱系脉络里,随着时间推移,建筑电讯派的关注点离那个局限的“建筑”愈发远,而离一种城市“哲学”愈发靠近,其终极理想或可以在70年代的诸如1000个愉悦之屋(Rooms of 1000 Delights)、伦敦转型(Turning London)等颇有些情境主义味道的概念拼贴方案中寻得——终于完全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表达。

就像是一种悖论,虽然出发点往往致力于现实——先锋派构想一旦落地实现就失去了先锋性,而一直停留在构想之中的先锋性则被不断深刻化、神秘化而成为冥顽不化又无能为力的幻想。这个悖论之中的矛盾是生活与艺术之间的对立,调和这种对立意味着需要先锋派构想去接受生活中的矛盾现实,并将其中矛盾作为自己进行艺术判断的全新标准。这有可能吗?

这种可能就是“城市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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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海伦:伦敦转型(1972)
Ron Herron:Turning London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05
ARCHI-CURATING EXHIBITS:
从"生活城市"展览到建筑的城市策展


在对建筑电讯派思想脉络与项目谱系的梳理过程之中,我有意漏掉了一个关键点:1963年6月至8月由建筑电讯派成员朗·海伦策展的关于城市主题的展览“生活城市”,它是建筑电讯派得以在理论上成立的一个标志。

此次展览通过人(Man)、生存(Survival)、社区(Community)、交流(Communication)、运动(Movement)、场所(Place)和情境(Situation)——等生活层面的7个主题单元(gloop)。以小空间囊泡分隔的方式将绘画、绘本、漫画、电影海报、图像等表征着城市“日常”的元素,以极富视觉冲击力的碎片形式呈现给大众。其策展观念的先锋性在于,不同的人在探讨“生活城市”时面临如人口过剩、不适、衰退、方向感的缺失以及建筑与交通的等等问题会有不同的侧重,而这个展览则是这些个人化观点的总和——一种集体观念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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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城市”展览空间设计草图(1963)
the skech of Living City Exhibition
图源:https://www.archigram.net/


“生活城市”展览给建筑电讯派定下了立足于大众文化和现实生活的立场(虽然在之后的技术狂想中有所偏离)。他们将城市视为由人的生活场景组合而成的有机体,建筑师不能置身城市的“存在”之外。就像展览简介中说的那样:“一个创造生活城市的想法发生器。城市应该产生、反映和激活生命,组织他们的环境来沉淀生命和运动。环境、城市内发生的事情、瞬间丢弃的物品、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都比空间本身划分重要,甚至更重要得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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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城市”展览空间现场(1963)
the secne of Living City Exhibition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要我说,今天还能从建筑电讯派的项目本身上学到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未来还会更加少——因为不少构想已变着法子地成为“建成事实”,在这些事实面前,什么是真正有预见性的方案而什么成了笑话,先锋派的锋芒与马脚都会一并露出来。

所以当2020年香港M+博物馆以180万英镑购入并收藏建筑电讯派的档案,就这个事件搞了一系列建筑研讨的学术活动,在建筑电讯派已逾60年的时候对其档案进行收购收藏,除了艺术品投资之外还有别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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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M+博物馆与建筑电讯派档案收藏相关学术活动
Hong Kong M+ Museum and Archigram archive collection related academic activities
图源:Archdaily; 理想生活实验室公众号推文


南京大学的陆兴华老师在他《用建筑策展城市》一文中给出一个(建筑师)意料之外的答案:将建筑术当策展术,使建筑结果虚拟化,使伟大的具体乌托邦变成一个project,像先锋派艺术作品,如塔特林对第三国际纪念塔的设计那样,被放进美术馆和艺术史中收藏,可能是建筑作品的最好归宿。[9]

这回答是不是有些膈应?又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先锋派们被请进美术馆供养起来是最好的归宿,这几乎完全否定了建筑作品的社会性,当然了,并不是说建筑作品进了美术馆就是与社会脱离而摇身一变高雅艺术的意思,而是说建筑的作用被窄化了的问题。

除非将这个回答做反讽的理解。结合建筑电讯派的“生活城市”展览,还有的说:

1963年的“生活城市”展览将当时的城市生活进行图像化和符号化,分主题进行高密度集中,呈现一种当时的生活日常,启发观展者,产生话语,形成社会影响。这里面有社会性,试图将空间通过展览拖入新的社会关系之中,是典型的“用建筑策展城市”。

再思先锋派第53张图片
“生活城市”展览布展现场照片
the photo of planning the Living City exhibition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如果作为艺术品收藏是没有意义的话,脱离上世纪60—70年代的社会环境,而讨论未建成的建筑项目的社会性又有意义吗?“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看”,讲故事或者做理论研究——本质上还是将其放进艺术史中收藏的行为。

策展城市应该是一种当下即刻创造的行为,就像居伊·德波(Guy Debord)领导下情境主义国际(Situationist International)自1957年以来所做的那样:一方面通过纲领文字对盛行于功能主义城市规划的枯燥乏味与功利特征加以谴责,另一方面则通过一种激进化、理想化的构想将对情境的彻底解放呈现出来,想象出一个集体创造的、完全透明的、一切都公之于众并自由流动和漂移(dérive)[10]的世界。

但情境主义者们只是半个城市策展者,他们只为自身创造了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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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境主义者们(左一为居伊·德波)
Situationnists (the left one is Guy Debord)
图源:https://www.widewalls.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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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伊·德波:“整体城市规划”意象地图(1957)
Guy Debord:the image map of“unitary urbanism”
图源:Constant’s New Babylon The Hyper-Architecture of Des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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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境主义国际的城市运动(1968)
"Sous les pavés, la plage!" ("Under the paving stones, there is a beach!")
图源:https://www.theartstory.org/


建筑电讯派,以及其它建筑先锋派中的一些接过了情境主义者们的策展任务,其目的不是为了进美术馆的收藏名录,而是通过策展推出各种新空间,并将其展入公共空间之中(在接受公众检阅和公共讨论的层面,美术馆也算公共空间),以此来改变真实社会的空间生产过程。

建筑先锋派们是未被承认的城市策展者。挑明这重身份后,物质性的建筑设计作为媒介仅仅是城市的外壳设计了。建筑师还有别的事可做,比如涉及到空间的政治,关于未来城市的想象应该是对未来城市主权的进一步设计,而这一设计通过建筑师的策展行为被发起,并且不是一次的,而是需要不断地反复策展,在展览公开过程中的信息交换,也包含了城市诸众的集体智慧。

因此,60—70年代的建筑先锋派的“设计”可以进美术馆了,但“策展”还在延续。


END
ARCHI-FOR WHAT?:
我们为什么迷恋建筑先锋派


如果说,本文所讨论的建筑电讯派为代表的建筑先锋派们的先锋性至今犹存,不是指的对某种新风格、新美学的追仿,而是指的在社会性层面反叛传统、抵抗权威、拒绝被抽象化、专家化和意识形态化,将建筑的空间与社会的空间中间被拉裂的部分缝合起来——提醒一下,不是建筑师自以为缝合好了交予城市诸众,而是由诸众自己拿针线(信息)来缝。

由“设计”过渡到“策展”,建筑师的ego会受伤,很可能应该至此隐匿起来,但把本文重新滑回开头,先锋派本来是无名的,是通过集结而得名,是在对社会总体进步的推动中获得了尊重。


【完】

末了想想还是补充几个建筑电讯派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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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库克:爆裂村庄(1966)
Peter Cook:Blow-out Village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 对人类末世生存的想象,包括了建筑电讯派技术狂想时期的几个主题:舱体单元、延展结构、人工环境、可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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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先锋派第61张图片
彼得·库克:插入学校(1965)
Peter Cook:Plug-in University node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再思先锋派第62张图片
彼得·库克:插入城市在帕丁顿东部的可延伸方案(1966)
Peter Cook:the expendable Plug-in City in Paddington East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  插入城市是建筑电讯派最重要的原型设计,一系列的应用包括学校综合体的设计与帕丁顿城市区域规划,在两种尺度上表达了它的“巨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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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先锋派第64张图片

再思先锋派第65张图片

再思先锋派第66张图片
彼得·库克 / 丹尼斯·柯普敦 / 朗·海伦:即时城市(1968)
Peter Cook/Dennis Crompton/Ron Herron:Instant City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 将可移动的概念高度具象化,包括城市如何转运,交通方式因此成为其中的重要组成,与一种游牧式的日常生活结合起来看,即时城市的概念形成更多是文化导向,相同的概念同样存在于如康斯坦特的新巴比伦、弗里德曼的空间城市中。

再思先锋派第67张图片

再思先锋派第68张图片
建筑电讯派团体:摩纳哥蒙特卡洛娱乐建筑与公园(1969-73)
Archigram:BATIMENT PUBLIC, MONTE CARLO
图源: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再思先锋派第69张图片
(左)雷姆·库哈斯:比利时则布吕赫海上转运中心(1988)
(右)建筑电讯派团体:摩纳哥蒙特卡洛娱乐建筑与公园(1969-73)
(Left)Rem Koolhaas(OMA): Sea terminal, Zeebrugge
(Right)Archigram: BATIMENT PUBLIC, Morte Carlo
图源:S,M,L,XL & http://archigram.westminster.ac.uk/


△ 本有希望建成的项目,由于全球石油危机而搁浅,是建筑电讯派为数不多深化到施工图的方案,也因此可以从详尽的平面图中发现与二十年后库哈斯与OMA著名的则布吕赫海上转运中心方案中的某种相似性。库哈斯的“大都会建筑”中空间与功能的双重拥塞状态,已经体现在这一项目之中。


参考文献与注释
(上下拉动查看)

[1] 胡飞. Archigram学派思想、流变、批判与沉淀_胡飞[D]. 湖南大学, 2020.
[2] 蒙克(Thelonious Monk):美国波普创始人、爵士音乐家。
[3] Dennis Crompton, Warren Chalk, Peter Cook. Archigram-The Book[M]. Circa Press, 2018.
[4]Simon Sadler. Archigram: Architecture without Architecture [M].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 2005.
[5](英)雷纳·班纳姆著;丁亚雷,张筱膺译. 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M]. 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 2009.11.
[6](意)曼弗雷多·塔夫里(Manfredo Tafuri),(意)弗朗切斯科·达尔科(Frangcesco Dal Co)著;刘先觉等译. 现代建筑.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0.06: p.355.
[7] 小组宣言(group statement)观点来自于Dennis Crompton, Warren Chalk, Peter Cook, Archigram-The Book[M]. Circa Press, 2018:p.20.
[8]Simon Sadler. Archigram: Architecture without Architecture [M].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 2005: p.54.
[9]陆兴华作. 人类世与平台城市 城市哲学 1.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1.06: pp.189-200.
[10] 漂移理论由德波(Guy Debord)提出,指一种无目标的漂荡。




本期原创 / 言西早 :)
# 重庆大学建筑学学硕研究生,建筑插班生,原来的职业规划是包工头,热爱文艺而未果,热爱科学而未果,遂日渐好吃(不懒作)。

编辑 / 言西早 :)    审核 / 尤加利叶、

再思先锋派第70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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