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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张图片
                     改造后的从古民居看改造后的粮仓

他是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的教师,一位真情于乡村建设的建筑师。从专注对土楼的研究到乡村的建设,他用他的经历讲述一段“平凡房子”的故事。

专筑:首先我们想了解一下西河村当地的文化与您这个项目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何崴:西河村没有特别强烈的自有文化。因为西河村所在的河南省信阳市新县,是一处介于河南省与湖北省之间的县城,也曾经属于湖北省。所以它的文化呈现出南北交界的特点,并不是那么的鲜明,无法和徽州文化、江南文化相比。西河村正是位于这样的交界地区,它的优势在于村庄格局保持比较完整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这里有明清时代的古民居群、有祠堂、有古树、有一条小河,而村子背后是一座风水山。我觉得如果硬说这些是它的一种文化,也是可以的。村子的人文与自然的因素结合得比较好——不是那么开阔、那么宏大,那么典型,但是它有它的情调。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2张图片
                     改造前

其次呢,如果真要说说它独有的特点,那么它的农业也算是一种。这里的农业是介于南北之间的,比如它有竹子、有稻米(这里的居民是吃稻米的,不是吃小麦的)、有油茶,还有北方的一些农作物,比如板栗。我觉得这些其实正是西河村的优势,即没有特别典型的地域文化。这样我们在做设计的时候其实可以稍微的超脱一点、自由一点,我们不用特别考虑“跟随”,可以多做一些 “赋予”。

专筑:您设计的西河粮油博物馆与村民活动中心与当地文化的结合点是什么呢?就是您为什么选择设计这些。

何崴:第一个结合点来自于这处建筑物的基地本身。因为这是一个改造项目,当年这里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粮库,原来有五栋房子,其中两座是粮仓,其余三座是辅助用房。我们首先觉得粮库本身的建筑形态非常具有特征,特别能反应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情节;同时室内空间也非常大,很有力量感。于是,我们希望改造设计是与原有建筑的一次对话,以及融合。
       第二个结合点是这个村子。西河村没有什么宏大的叙事,也不可能与那些徽州和江南的民居比较。所以,我们必须找寻它独有的特点。终于,我们找到了“茶油”。当我们最初听说这里有油茶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油茶自身有很强的经济价值。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它既能够反映当地的特色,又能为村庄带来经济收入,是一个接地气的事物。同时,我们也希望借此告诉这里的人:文化与经济是可以共存的。可以通过保护和修复地区原有的(农业)文化,给当地带来经济的收益。
       在找到茶油这个切入点,且最初确定了尽可能利用原有建筑,对其进行改造之后,设计就变得明朗了。我们要做的是一个能结合当地山水环境和农业文化的建筑,它不是“高大上”的,是能与环境贴合在一起的建筑。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3张图片
                     改造前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4张图片
                     改造前的粮库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5张图片
                     改造前的粮库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6张图片
                     改造前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7张图片
                     村民张言勤带领其他农民修复传统油榨车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8张图片
                     村民张思旺指导年轻人(金晶,县文改办干事)如何使用传统油榨


专筑:这是比较能够植入他们平常生活的这么一种状态?

何崴:我觉得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实际的收益。我们在做这个项目时没有特别考虑“文化”,比如我们谈到古村落时经常会有文化的保护等方面的问题。我觉得这些对于中国普遍的农村来讲其实并不典型。像宏村、西递或者乌镇这样的村子,是在中国若干座古村落里面非常优秀的;但是中国还有大量普通的村落。我们不能每个都去谈“如何保留你们的古文化”。我觉得这样有一点点“无病呻吟”,所以我们没有一开始就特别强调保护的概念。

专筑:您曾说,这个项目不是一个 “捐助” 项目。项目资金是来自于村民自发组成的村民合作社的自筹,以及政府的补贴;而建设队伍也是当地留守村民组建的。那么,这样的组合在配合上、技术上有什么难点吗?

何崴:这是一个村民自筹资金、自建和自经营的项目。在这其中,我们必须直接和当地人打交道,而整个过程还是相对比较顺畅的。这应该首先归功于彼此的尊重。当地人一开始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其实是很尊重的;当然,我们也与他们平等的进行对话,包括方案、施工当中的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与他们商量的。不过也有一些极个别的情况,我们认为这样做实在不行的,也会用比较强势的状态说,“这个肯定不行!你千万不要这么做!一定不能这么做!” 。在大部分情况中,我们会给他们讲明为什么这样做会更好。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村民明白,我们是在为他们着想。如果实在说不通的时候,我们也会使用一些小技巧,甚至会拿出领导去压他们。
       比如有个特别有趣的例子:乡长处于好心想把整个的内院(原来是个晒谷场)铺成透水砖,原因很简单,因为县里路政部门会捐赠给他们一批透水砖,这样他们就能剩下材料费。但是,我们希望保留晒谷场的状态。我们告诉他,如果整体铺成透水砖,村庄的味道就不对了。但一开始,乡长完全听不进去,他还派村合作社的人、副乡长来作我们的工作。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沟通了大半个月,大家一直无法达成共识,于是我们很肯定的说: “我们坚决不同意”,并吓唬他们说:“假如你要这样做,一定会被人骂;你按照我的方法做,你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乡长最后妥协了。做出来之后,他也意识到假如全部铺成透水砖,那么整体的状态就不对了。后面来参观的领导和游客的认同态度也侧面证明了我们的正确后,当地人就更加信任我们了。

专筑:您是否通过这次说服,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因为说服了乡长。

何崴:其实没那么简单。在农村建房子其实必须面对好几级政府:县长、乡长,还有村子本身的使用者和经营者,这些我们都要去说服。不能说说服了县长,下面的就都没问题了;有些事说服了乡长,也不见得底下的人都同意,关键还是彼此的沟通。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我们说服村民,也有村民说服我们的情况。比如在修复当地有机农业的时候,我们让当地人收购了一架三百年左右的油榨车。在安装时,我们发现当地的工匠并没有按照我们最初设计的位置安装油车,于是我们就询问情况,结果发现当地对于油车的放置是有规矩的。详细来说,油车是由一整段木头破开做成的,它一头大,一头小,大的一头当地人叫:“龙头”,它必须朝着水源,也就是河流的方向;同时,榨油的方向必须和水流方向相逆。我们的方案只考虑了展览的流线,但没有符合当地的习俗,于是我们修改了最初的设计,听取了当地人的意见。
       还有就是在施工工艺上,我们也经常和当地工匠协商。对于一些当地无法完成,或者造价太高,维护费用太高的设计,我们会根据当地的情况修改。我们经常提醒自己,这是在农村盖房子!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9张图片
                     改造后的博物馆室内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0张图片
                     改造后的餐厅室内                                                                                                     改造后的村民活动中心室内-隔断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1张图片
                     改造后的餐厅室内细节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2张图片
                     改造后的餐厅室内细节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3张图片
                     改造后的餐厅室内细节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4张图片
                     改造后村民活动中心室内


专筑:您说这是一个 “非典型” 的建筑设计项目。因为您在其中不仅设计建筑,还为村民规划了未来的经济,比如天然茶油、板栗,您还提出了 “西河制造” 的品牌。这些是您自发想做的,还是有人要求您这样做呢?

何崴:这些大部分是我们自己想到的。其实在农村作房子并不像在城里作项目那样正规。很多情况下,你首先要“扮演”甲方,因为农民在很多情况下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必须帮他们想这些问题,告诉他们这么做会带来的效益。在今天的中国农村,经济俨然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能改善民生的,因此,在农村作建筑,并不是简单的盖房子,而是通过盖房子重塑农村经济。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5张图片
                     改造后的南立面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6张图片
                     改造后内院和新建连廊


专筑:记得你曾经在某个演讲中提到,这个项目是极力说服对方才得以实现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要让自己说服他们呢?

何崴:因为这个项目的基地与西河古民居群隔河相望,是西河村落自然、人文景观的重要一环。我们认为假如这组建筑不作处理,对古民居群是有影响的,对河道景观的呈现也是有影响的。如果做好了会为村子提供一个新的公共活动场所和文化支点,当然也是产业支点。
       说到产业支点,我们一直觉得为这样的一个贫困村子做一个很好看的房子是不能解决当地问题的。应该通过一个项目让他们的生活水平真的提高,这样才真的有意义,当地人才会真心地接受这个房子。
      在设计过程中,我们一直将产业的规划和建筑功能的规划结合在一起考虑。
       我们会告诉投资人,作一个博物馆不是为了单纯的阳春白雪,也不是因为建筑师想作;博物馆能为游客提供体验式旅游,也能够刺激游客购买西河生产的有机茶油(作为旅游纪念品)。博物馆是拉动村庄旅游,以及其他产业的抓手。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7张图片
                     改造后的南立面细部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8张图片
                     改造后的内院夜景


专筑:在这个项目中,建筑师保留了什么?又植入了什么新的呢?

何崴:从建筑本体来讲,我们保留了它的气质。在表象上,我们保留了原来粮仓室内的木头房架,保留了粮仓朝向内院的建筑立面,包括入口、标语等等历史信息。当游客进入这个场所时,建筑会给人很强烈的时代感,仿佛可以把人带回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峥嵘岁月一般。如果我们套用时髦的话就是:一种乡愁。
       我希望在这个项目中,建筑师退到一个相对次要的位置上。在整个过程中,我们也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做得太矫情,不能做得太突出了建筑师个人。这里有造价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希望“喧宾夺主”。在乡村中做设计,作得张扬,并不难,但我们一直不想这么做。所以好多人看建筑改造后的照片时会说: “这个建筑作为设计来说有点弱”。这点我也承认,因为我们本不想太强势。因为太强势很容易走向建筑师自我的表现,也容易从当地的语境中脱离出来。不过,也不是说没有变化。只是我们希望这个变化是细微的,需要身体去体验的,而不是纯粹视觉的。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19张图片
                     改造后的内院夜景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20张图片
                     改造后的内院夜景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21张图片
                     模型
对话何崴: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第22张图片
                     平面图

对于赋予,我想应该是一种“全面的考虑模式”,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改变了它的功能。建筑原来是粮库,现在它包含微型博物馆、村民活动中心和餐厅。这些功能是促使这个项目实现的重要一环,因为这些是符合他们需求的。第二是我们给予村庄一个公共活动的场所。原来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的公共活动的场地(可能祠堂算是一处,但也不是每天都能开放)。我们从第一轮方案到最后的实施,都竭力保留这个村民活动中心的空间,这是对村民的一种回馈。最后,我们给予当地的是一些建筑的手法,比如对外的两个立面,我们作了一些改变,把封闭的墙面打开,使建筑更加通透,更符合新的使用需要;同时也用当地的材料和工艺作法赋予了餐厅新的建筑语汇。我们一直希望告诉村民:“一个好的建筑并不是不接地气的”。

专筑:你将拆除的材料再利用。对于你提到的“内部消化”,又该如何理解呢?

何崴:我们拆除了现在作为餐厅的那座辅助用房西面的两跨建筑,原因在于原先的屋顶已经塌了,并且体量上也挡住了村子老时候的“风水线”。拆除的部分,我们将之设计成一处室外平台,并用拆下来的砖作为铺装。当然,这种做法不是首创性的,但我们觉得这些砖放在这里挺好,因为这里并不需要非常精美。另一处,是村民活动中心北侧的平台。我们使用了原来粮库屋顶被换掉的瓦。具体做法是将这些瓦一劈为二,断面朝上,竖着排列。这样作既减少了埋深,又可以避免原来瓦与瓦之间的缝隙。

专筑:这个项目做完之后,它形成了一个微型博物馆、村民活动中心和餐厅,那么村民在使用时有什么回馈吗?

何崴:从我现在得到的回馈,还是很正面的。举几个例子:餐厅在工程还没有结束时就开始使用了。要知道原来这个村子没有任何接待能力,在我们做这个项目之前甚至都没有移动的手机信号。自从我们做了这个餐厅,现在有很多人去那里吃饭,甚至有县里的人专程开车跑去吃饭,这自然也为当地人带来了经济收益。另一个例子是村民活动中心,它现在的使用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原来的预计。原来我们希望它主要为村民服务,为村民提供一个活动场所。但是自从八月份正式使用以来,据说已经接待了四波河南省的党校学员,他们租村民活动中心来上课。因为空间大,每一次大概都有三四百人。这些学员在这里学习,自然也带来了吃饭的需要,村民的收入也提高了。当然,也有很多外面的领导来参观,我想也给当地的官员提供了领导见面的机会,也可以算是一种正面的收获吧。

专筑:这些是您当时预计不到的,对吗?

何威:完全预计不到的。我们做到一半时,就有当地人来询问,想在这里办婚礼。在十月一日的时候,当地最大的一个老板就在这里嫁了闺女。

专筑:您当时从北京带过去的设计团队是几个人呢?

何崴:其实建筑就两个人,我和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学生:陈龙。因为当时没有设计费,我们不敢叫很多人。在和学生的沟通中,我很直接的告诉学生“这个项目基本上是一个公益项目,但是我会力争把它作出来,而且当地政府也会按照我们的设计把它作出来”。我当时就是这样忽悠学生的,但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它能不能建。

专筑:最后建出来了,有学生后悔的吗?

何崴:其实在这一年期间,也带其他学生来过,希望他们参与,但后来没有坚持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后悔,但跟下来的学生,我觉得对他来讲是一次非常重要的经历。当我24岁时,我也希望老师能带着我经历设计的全过程,这对我的职业生涯是非常有帮助的。但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专筑:您通过做完这个项目,是否有得到一个结论——接下来您会有一套方法论?

何崴:我没奢望过这么高大上的结果,也谈不上什么方法论,但我通过作这个项目知道了一些怎么在农村建房子、怎么与农民打交道、怎么把我们的设计理念让农民比较好的贯彻下去的方法。至于是否我们这个做好了就能做好下一个,我觉得农村问题是非常复杂的,每个村子、每个项目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只能说在这一轮的农村建设中我们真的是想为农民做房子。
       至于到这个房子,我觉得它不是一座 “空降” 的房子,也不是一座不顾农民需求的房子,更不是一座向“甲方”妥协的 “纯乙方式的” 房子;它是一座和村民共建的房子。所以我的一次演讲的主题就是“在乡村,和乡亲一起建筑”。这也确实是我的心境。
       此外,我们也在帮村庄作一些推广。我觉得通过推广,能够让此类农村更有信心,能更愿意请一些好的设计师或者设计团队来作事情。这本身对中国的农村也是一种保护。

专筑:其实作这样的项目,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情怀的,也要因地制宜,结合当地情况。如果这是一个奇怪的建筑,可能设计师的美名就没了,而骂名就出来了。

何崴:有可能。我想如果设计师真的作了一个突兀的建筑,农民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与农民打交道最重要的还是真诚。

专筑:非常感谢何老师接受专筑文化的独家访问。



时间:2014.10.23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
采访:李洁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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